第一位室友

作者:徐托柱         发布时间:2025/8/4 9:51:45         人气:68次

徐托柱43号桥墩纪实系列之二

第一位室友

徐托柱

到达雄州所在的工地,联系好值班长小田,办理完工作手续,已是上午九点。小田把我领进一间宿舍。宿舍有两张上下床,其中有一位室友了,我看到他的床很乱。他不在。

小田,二十多岁,他说,先让我熟悉环境,等室友来了,等人员齐了,一起参加上岗培训。

工地周围到处都是正在拔起的桥墩。好像有几条已经修好的高架桥开始运营。不时有火车驶过。吵的耳朵发胀。

时值清明刚过,我们住的板房,刚刚一进去,干燥透着阴冷。屋外的风沙,呼呼作响。一阵阵火车轰鸣,板房被震得地动山摇。我的床头对着门口。一开门,寒风就撩起半边床单。

地板的土很厚,印着几个杂乱干涩的脚印。一踏上地板,除了噔噔的声响,还会回旋着砂砾和鞋吱扭的摩擦声。

我想打扫一下,却找不到扫帚。

我看到床底散落着一张半截的布帘,我把它拾起,蒙在了我的面对门口的床头。这样,严实多了。我躺下休息,不知不觉睡着了。

不知过了多久,我被声音吵醒。我的宿舍,一个中等个子,六十来岁的人,露出一口黄牙,端着盒饭站在我的面前,召呼我吃饭。

他说,新来的吧。吃饭还得去米宁庄项目部求。我比你早来了一天。

我说,谢谢你了。我想先洗一下手。

他说,这儿没有茅房,没有自来水。打水得去相庄或项目部米宁庄。

我从背包拿出我路上喝剩下的半瓶水,我说正好。我们一起洗洗吧。

他说,没那些讲究,我先吃了。

我出门洗好手回屋。他吧嗒吧嗒正吃得香。

我先把一块假纸片铺在地上,随后把饭盒放在上面。我蹲下身,开始午餐。

当我最后把落在纸板上的大米饭粒,一一捡起送到嘴里,我的室友惊讶的叫出了声。你真节约啊。我微笑了一下,习惯了。

吃过午饭。我们相互做了自我介绍。他叫鲁修,来自山东黄河边的入海口。看样子年龄要比我大很多。那是一张沧桑的脸。我叫他大哥,他问我几岁?我说我属马的,59岁。

他说,他属小龙的,四十七岁。

啊,我还叫你大哥呢?我在家是老小,这一次我可当哥了。我对他说,咱们出门皆兄弟,你直接喊陆明好了。

他说,我从小就长得老,二十几岁像四五十的,四五十上像六十多岁。他说话露出黄牙,我看牙齿已经坏掉几颗。鼻子由于寒冷冻出鼻汤耷拉着。

这就是我的室友,我要在这里即将开始的工地劳动,朝夕相处一段日子。

我说,咱先休息一下,一会儿你带我去附近村的超市,买些日用品。

我几乎刚躺下不久,迷迷糊糊就被他的电话吵醒。

小鲁打完电话,他见我起来。凑到我的床边,说哥,我们去相庄吧。离着住处二三里。就在我们工地43号桥墩的拐弯处。

我说,你很熟悉啊。原来你来过吗?

小鲁说,昨天一下车,就去项目部找老乡。老乡领他转了一圈。

他说你不知道,昨天夜里。我走迷糊路了。我去了大坑。这里桥梁纵横,我没有方向感。桥墩长得几乎一样,你得记住路。

在去超市的路上,他问我是谁把我介绍来的。我说是从前的一个工友。他说,到这里的都是有关系的,今年的钱太难挣。原来的防护员都是当地的。现在我们这一帮新来的,经过培训,正式上岗后,就把当地的那一伙辞退了。

啊,原来这样。43好桥墩工地,除了我们两个防护员,其他临近火车道还有几处,需要防护。

我和小鲁说,我来时,是我从前的一个工友小吴帮助联系的,他说他到了雄州。这里的发展机会很多,问我要不要来?他把一个项目负责人的电话留给了我。

于是,我处理好家里事,于三月十五日乘火车来到这里。我和小吴三四年没有见面了,我们曾在一起在潮白河工地零工。彼此结下了深厚的友谊。他说,你有文化,学习领悟也快,这里需要防护员,他推荐了我。

他说,他在昝岗施工,开吊车,一会两会走不开。让我放心在这里干活,等刮风下雨,我们歇班可以见面。

小鲁给我讲,就这么个防护,管吃管住,工钱有保证,没有铁的关系,怎么能来?到了就算上班了。我的从昨天算。

他问我家庭情况,我一一回答。他向我说,他的一个亲戚在项目部帮厨,是亲戚介绍来的。他,二婚,第一个老婆,生完孩子,嫌他家穷,看不到过上好日子的光景。趁他外出打工的时候,扔下孩子,跟着别人跑了。后来找了一个东北的,媳妇在京城做保姆,除了过年家来,一年没有几次团聚。他说他的零件要废了。

他苦笑了一声,他说也想开了。

我很同情小鲁了,生活的重压,使他的身躯有点变形,比同龄人苍老了很多。我不仅问他,孩子今年多大了?他说,孩子今年二十二了,出嫁了。我感觉思绪轻松了很多。他说。这个世道不知怎呢就变了?女婿出去打工,网恋,就和一位姑娘混在一起了。现在女儿在老家,天天泪水洗面。他中午接的是女儿的电话。

陆明,你走南闯北的,你说我的的命怎么什么闹省事,都找上我头上了?好端端的一个家,就这样被糟蹋了。

我看出他的无奈。问他,你有你什么特长么?比如开车、电焊、电工、装修?

小鲁说,没有。我十五岁还在上小学三年级,没有毕业,就去打工了。

我心里一惊。十五岁?上小学?

我问他怎么回事?他说,他家住在黄河入海口,到处都是盐碱地。到了上学年冷,找不到学校。他们村上的孩子大都上到三年级,就没有老师教了。

我想,我十五岁,正上一所技工学校。由于家里穷感到憋屈,没有去考大学。这六十年来的情结,很难让我释怀。今天碰上小鲁,我为我庆幸遇到了贫穷的父母亲,贫穷的潮白河还是慈悲予我。有很多年,潮白河畔的家园,成为我最伤心的地方。谁知远方还有无数个小鲁艰难的活着在太阳底下成长?

他是一个不幸的孩子,怨不得爹娘和贫穷的农村。他是一个幸运的孩子,有缘我们两个相逢,我也将会告诉他,什么是美丽的人生,为什么当个人?活着的意义返本归真?!

我比他年长了几岁。我该怎样用美好的言行,感化他,点亮他被尘埋的那颗心灯?重塑他生命启航的那艘风帆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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